落腳點◎越南 李偉賢

落腳點

越南　李偉賢

　　上次來台沒有去過位於宜蘭的國立傳統藝術中心，這一趟，正好償了夙願。
　　檢票的時候，我發覺門檻建築並沒有我想像中的氣勢磅礡，偌大的一個傳統藝術中心，還冠以“國立＂的名義，簡單是美的概念，用在這裏，是否有點過於謙虛了？走進裏面後，心裏才開始踏實起來，藝術中心嘛，總該有什麼擺出來讓我們看個夠吧。
　　沒錯，裏面的東西足夠讓你逛幾天。我不知道是誰這樣獨具匠心，也有這個能力，居然可以把全台灣的傳統藝術，包括行業、手藝、民間藝術、傳說等所有你在生活上所能見到的零零碎碎的傳統藝術全部包裝在一起，呈現在你的面前，像雞尾酒一樣送到你的嘴邊。問題是，我們可以在一個上午之間像消化雞尾酒一樣的消化掉這幾條街的東西嗎？
　　走了幾條街，真的非常累！我算過，如果每個舖位你用五分鐘的時間去逛，不算是走馬看花了吧，但也得花上一天的時間，我還沒算你要看布袋戲等其他現場節目的表演。一位導遊亞姨跟我們說，全台灣最值得看、也一定要看的傳統藝術都在這裏了，我聽後莞爾一笑。坐在榻榻米上吃擔仔麵時，我就對輔導員珮暄說，今天逛藝術中心，除了我以前曾接觸過的布袋戲外，有兩樣東西是我印象最深刻的，第一是捏面人，其次是茶摳肥皂，我說這兩樣東西是我在住的國家裏，自童年以後就一直沒見過的！我對著那一個個捏做精巧的面人，痴痴地發呆了好一陣子，童年的光景剎那間在我眼前掠過，還有那幾塊淡淡黃黃的肥皂，讓我回想起母親跟我們洗澡時挑皮撥水的情景。然後，我接著跟珮暄說，對於藝術中心的精心打造，我的觀後感是說不上討厭，但絕對稱不上喜歡。同時，我得先向妳打個招呼，對於台灣的這次行程，我是寫出我的真實想法，有好的，會讚，遇到還不夠好的，我會提出建議，但不是批評。
　　在我看來，民俗、傳統藝術，尤其是越草根的民間藝術，就越講求“原生＂性，即像在原始森林裏的某些動值物，我們可以盡最大的努力去保存，但絕不能整個移植，因為它們一旦離開了原來的泥土，根，就無法延伸，種，就無法繁殖。所以為什麼我們總是要將捕捉到的野生動物，將其回歸自然。世界上有好多東西，是可以被集中，但不可以被複製，因為我們可以複製肉體，但複製不了靈魂──比如傳統藝術，以及地方民俗。說句老實話，在藝術中心走了幾條街，我想起了以前曾去過的江蘇周莊，所謂小橋流水人家，空有面孔而沒有笑容。我不是一個要將傳統與現代文明相對立的人，無論是商業文化化，還是文化商業化，都沒有所謂好或不好，問題是那個度有沒有過了頭，敢問一句，文化如果脫離了商業，它還能否存在，也是一個問題。在這裏，我要強調的重點是，尋找古老文明，是要你一步一腳印地去體會，否則，那不是瞻仰而是褻瀆。文明的力量，無需賣弄乖巧，也不舒展張狂。
　　國立傳統藝術中心，去是要去的，至於以怎麼樣的心態去，你自己決定，反正我相信，傳統藝術的落腳點，不會在宜蘭止步。

照片說明：“久違了＂的童年。

──2009年7月21日晚寫於宜蘭